陰暗

對於劉昊“gay佬室友愛上我”的困擾，林非冉並不知情，此時他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著一條幹凈的毛巾擦自己濕濕的頭發。

他一邊擦，一邊看著自己的游戲界面，好友申請通過的消息一直沒有傳來，但是也沒有顯示拒絕。

林墨沈是沒上線……

等了好一會兒，估計林墨沈今天是不會上線了，林非冉才下線。

他把手裏半濕的毛巾折了折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後低頭拉開自己上了鎖的小抽屜。

抽屜裏面很空，除了一個精致的小鐵盒外什麽都沒有，林墨沈伸手把鐵盒拿出來，垂著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面是一枚骷髏頭掛戒，古樸、張揚，是年輕叛逆的十六七歲男孩們最喜歡的樣式。

戒指上的皮繩已經斷成了兩截，並且因為磨損嚴重掉了漆皮，林非冉低頭看著戒指發呆，臉上的表情淡淡的，讓人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些什麽。宿舍的燈已經熄滅，桌子上臺燈的光照在他白皙的臉上，精致得幾乎看不見毛孔的臉上似乎泛著瑩白的光澤。

孫明剛看完了最喜歡的主播游戲視頻，睡覺前例行公事下床去上廁所，回來的時候路過林非冉，發現他還在盯著寶貝得不行的破戒指發呆，不由得開口道，“你要是這麽喜歡這個戒指，去換根皮繩就可以戴了。”

實在是想不通，這麽個中二的西貝貨戒指也值得林非冉這麽看重，有事沒事都要看兩眼。孫明打了個呵欠，突然想到了什麽，稍稍湊近了一點，盯著林非冉手裏的東西神秘兮兮地問他，“該不會……是你前任送的吧？”

林非冉“啪”地一下合上蓋子，不給孫明看。慢悠悠地把盒子放回抽屜，上鎖，然後才勾著鑰匙圈回頭，朝著孫明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不緊不慢地說：“真聰明，對啊。”

孫明，“……哦。”

本來是很有可能的猜測，聽見林非冉這回答，孫明反而不相信了。

吊兒郎當的回覆，誰信誰白癡。

孫明起身，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穿著大花褲衩踩著人字拖往自己的床上爬。林非冉這個人一向特立獨行，不願意說的話不管問幾遍也不會告訴你，所以哪怕他對那戒指再好奇，也不打算多問了。

畢竟連多看兩眼都不可以的東西，猜不中來歷就算了……

孫明回到了自己的被窩，很快傳來窸窸窣窣蓋被子的聲音，宿舍裏其他的舍友也漸漸入睡——他們宿舍的另外三個人比較熱愛養生——只剩下頭發半幹的林非冉坐在下面，指尖隨意地在手機屏幕上漫無目的地滑動著。

時間顯示已經過了十二點。

於是林非冉把手裏面的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過了一會兒，電話果然無聲地震動了起來，林非冉看了眼來電顯示，這才拿著手機起身離開宿舍。

來到外面的陽臺，林非冉按下了接通鍵，“餵——”

“這麽晚了，還沒回去嗎？”

“……不想回去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孩兒的聲音，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是在酒吧的樣子。

“我沒錢了。”

林非冉嗯了一聲，回答道：“待會我給你轉。”

沈默了一會兒，那邊女孩兒低低的聲音再次響起，“哥……為什麽你不罵我不管我呢？”

林非冉聞言，垂下眼睛，輕聲道，“只要你不殺人，不做違法亂紀的事情，能對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你喜歡怎樣都可以……只要你活得開心就好。”

掛斷了電話，林非冉靠在走廊地欄桿上，沈默地看著漆黑的天空。

……

第二天。

林墨沈剛到學校，遠遠地就看見他辦公室門口走廊上站著一個小小的人——穿著身厚厚的軍綠色羽絨服，下面是一條白色牛仔褲，頭抵在欄桿上，鵪鶉似的縮在那裏。

看樣子像是……睡著了？

林墨沈打量了幾眼“小鵪鶉”的身高和體型，瞬間反應過來這只鵪鶉是自己班的，姓鄧，而且還會玩游戲。

林墨沈走到睡著的鄧思聰身邊，輕輕咳了一聲，毫無意外嚇了鄧思聰一跳。

“在這裏睡覺，不怕感冒嗎？”

鄧思聰揉揉自己的眼睛，轉身仰頭站在自己邊上的林墨沈，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在砰砰砰地跳，激動，好激動，太激動了。

“我穿得很厚，不怕感冒。”為了能套上裏面薄薄的T恤，他今天特意穿的厚衣服。

鄧思聰往前挪了兩步，神情有幾分激動，“林老師，林老師……我問你個事。”

“……幹嘛？”林墨沈低著頭，狐疑地看了鄧思聰一眼，直接攤開了手，“不可能，快點把手機交給我。”

“不是，我不是想讓你放我一馬。”鄧思聰說完，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手機乖乖地放到林墨沈的手裏面。

“林老師，你是不是玩過英雄聯盟呀？”

感受著鄧思聰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自己看，林墨沈眉頭不由得跳了跳，木著臉回答道，“沒有，不玩游戲。”

“別騙我了，我都看出來了……林老師，我給你看個東西，你看這是什麽？”

林墨沈聞言瞥了眼，只見面前的白白凈凈的小孩兒突然低下頭扯住了自己羽絨服，開始拉開拉鏈。

林墨沈，“……”

拉鏈拉開，鄧思聰無比自豪地雙手扯著衣服，露出了裏面的短款T恤——黑色的，很薄，上面印著去年LPL世界冠軍俱樂部的logo，中間還有一排很燃很囂張的白色藝術字——十七歲要打職業。

“怎麽樣，限量版的，我花了好多錢才得到的，上面還有他們的簽名，就在T恤的背面，每個隊員都有，老師你要看嗎？”鄧思聰一邊說，一邊開始脫自己的羽絨外套。

一陣風吹來，鄧思聰渾身一個哆嗦，然後冷不丁打了個噴嚏，呆滯了一秒之後，瞬間將脫了一半的外套又穿了回去，“林老師，外面太冷了，我進辦公室再給你看。”

“……”林墨沈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扔在鄧思聰懷裏，面無表情道：“趕緊回去早讀，我不想看。”

林墨沈說完，轉身推開辦公室的門。

鄧思聰毫不氣餒，把身上的羽絨服拉鏈拉好之後，尾巴似的跟在自家小林老師的身後也進了辦公室。

林墨沈到學校的時間一向很早，一般他到的時候辦公室裏基本上都沒什麽人，只是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樣。

“林老師，早啊！”

辦公室裏，趙新擡起頭來，笑著跟推門而入的黑發青年打了個招呼。

林墨沈抿了抿唇，按下心裏的不適，點點頭對他嗯了一聲表示回應，趙新打完招呼也沒有再繼續跟他說什麽話，又重新將頭埋在了自己的案桌上。

“老師好。”鄧思聰順口喊了句，也沒看清自己喊的是什麽老師。一門心思都在林墨沈這裏，“不想看也沒關系，林老師我想跟你商量個事，我可不可以拜師啊？”

“林老師，你不用裝的，我都看得出來，昨天我把我倆的游戲錄屏反反覆覆看了二十幾遍，我猜測你一定是個大師級別以上的英雄聯盟大神。要不然你教我打游戲吧，我想打職業。”

林墨沈無奈了，就這麽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圍著自己嘰嘰喳喳個不停的鄧思聰，過了一會，才開口問他，“十七歲打職業？”

鄧思聰一楞，“對啊，不行嗎？”

“……”林墨沈，“你現在多大了？”

“十五歲零十八個月。”鄧思聰說完，天真的眨了眨眼睛，“但是我可以讓我爸找人給我改身份證年齡，我長得嫩。”

林墨沈忍不了了，直接擡手給了他一下，“滾回去早讀。”

他待會還要去六班上課，沒時間跟鄧思聰扯東扯西。

等到林墨沈離開了辦公室，旁邊一直低著頭備課的趙新才擡起頭來，他來的比較早，為了贏得個兢兢業業的好形象他五點多就起了床，這時候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挎著包拿著大衣的生物老師走了進來，一邊關門一邊低聲嘟囔道：“天，今天路上真的好堵……”

“周老師早啊。”趙新起身打了個招呼。

“哎！小趙老師，你來得真早。”被稱作周老師的中年女老師打了聲招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之後把桌面上一摞半臂高的作業本挪到了自己的面前，匆匆翻開。

趙新看見她的舉動，偏頭問道，“怎麽了？”

“哎……昨天回家忘記帶了，今天得趕在第二節上課前趕緊批改完然後講解，真的是累死了。”

“我幫你改一點吧。”趙新起身，笑吟吟地從周老師的桌子上分擔出一部分練習冊。

“誒，不用不用……趙老師你自己忙自己的就行。”

“沒關系，我現在反正也沒事……對著答案改就行了是嗎？哪一份是答案？”

“真的不用。”

“找到了，這個是答案。”趙新說完，不容分說地抱走了一小摞練習冊。

“太謝謝你了。”

“沒事。”趙新笑著回答道，改了幾題之後，他拿著紅筆敲了敲自己的下巴，假裝漫不經心地問道，“哎，林老師也不像你們說的那麽死板啊，好像還帶著學生打游戲呢……”

“什麽？我不知道啊……”周老師擡頭看向趙新，“小林老師，沒有吧。”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趙新停下手裏的筆，皺著眉似乎在糾結著什麽，最後還是露出個笑，搖搖頭，“算了，我畢竟剛來，前輩做事情自然有他自己的分寸……”

說完，趙新不理會眉頭越皺越緊的周老師，重新低下頭改作業，眼底露出一抹陰暗的笑意。

曾經你讓我跌落谷底，那麽接下來我會讓你在一中無法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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